顾伶磊在便利店用手机支付软件购物。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
除了给支付宝写信，顾伶磊连续给新浪微博、QQ音乐、喜马拉雅、蜻蜓FM、知乎日报都提过意见。他和他的小伙伴们自发组成一个监督团队，各自分工提意见。针对比较大的互联网公司，希望通过大公司的改进，对小公司有带头作用。

工程师们信奉偶像乔布斯的一句话：“技术其实啥都不是，重要的是你相信人类的善意和智慧，还有如果你给予他们工具，他们会用它来做出极其美妙的东西。可能大部分的应用，对普通用户来说，只是一些锦上添花的工具。但对于一些特别的用户来说，可能却是雪中送炭。我一直相信技术存在的最大意愿，就是帮我们跨过障碍。”

如果你不幸身体残缺，目不能视、口不能言，在这个科技时代，网络能够成为你的眼耳口鼻，助你完成日常生活所需。5月18日是今年的世界助残日（每年5月份的第三个星期日），在此，我们要为你讲述一位视障人士，如何通过自己的行动，改变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技术设置，为残疾人群体争取福利的故事。

去年10月份，支付宝的官方微博突然收到一条特殊的私信，私信全部都是针对支付宝软件与苹果手机的V oiceover（苹果手机自带的读屏软件）不兼容的问题。这位私信用户，是一名视障人士。

视障人士顾伶磊通过读屏软件，自学了电脑，通过支付宝钱包，他可以自己出门逛超市、打车、开淘宝店，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在他身边，还有很多得益于互联网便利的残疾人朋友。

从那封私信开始，顾伶磊和支付宝工程师开始了一场长长的通信。支付宝研发团队为此制定出一套针对视障用户的产品开发规范，400多名工程师一起参与改写编码。

其实，与顾伶磊在内的大批残疾人群体的心愿不谋而合，一场互联网的“无障碍行动”在行业内正在悄然兴起。2005年，郑卫宁在深圳创立了深圳市信息无障碍研究会，是中国大陆第一家专注于信息无障碍领域的机构。去年11月11日，深圳市信息无障碍研究会、腾讯、阿里巴巴集团、百度、微软（中国）等代表齐聚深圳，又一起成立了“中国信息无障碍产品联盟”，愿景是“让每个人都能够使用互联网产品的基本功能”。

一封特殊的私信

顾伶磊2004年从盲人学校毕业后，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像大多数视障人士被安排好的那样，去做盲人按摩。他喜欢音乐，还对电脑很感兴趣。这位敦实憨厚的小伙子，通过网页版的读屏软件，把屏幕上的文字信息变成声音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使用电脑。虽然刚开始时，别人下载一部电影只要几分钟时间，他手握鼠标，要对着电脑满屏找了一个下午。

2009年，他开了一家淘宝店，卖音响设备，一口气圆了自己的两个梦想。他还曾创办了全国首家盲人网站“盲人之家”，现在是浙江省残联盲人计算机培训课程的讲师。

为了工作方便，他买了iPhone手机，因为iPhnoe有自带的V oiceover读屏功能，从此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。

他可以通过手机Q Q、微信随时跟朋友联系，上微博围观新闻和八卦，通过手机支付到超市买东西，用打车软件出门打车———再也不用在路边站老半天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士经过。手机成了生活必需品，让他的视野和脚步扩展开来。

他成了一个微博的小名人，因为在互联网浸泡多年，在视障人士圈内，残友们有问题总喜欢问他。

2011年，淘宝网站改版后，读屏软件不起作用了。“听”不见网页，顾伶磊的生意没法进行，心急之下他通过媒体找到了淘宝网，当天夜晚，技术人员就到他家里了解了情况，连夜完成了网站修改。

去年10月份，他发现了还可以微博私信反映问题。写了第一条微博：“刚更新了@支付宝钱包客户端，voiceover的兼容性已经有所改善。但是还有两个比较严重的问题。1.手机充值输入完号码点下一步，到支付信息页面后，所有按钮盒信息均不能朗读，其他地方类似这样的界面也一样：2.主界面按钮的文字信息不在按钮上而在按钮下方，而按钮本身是毫无规律的数字。”

官微管理员看到后，把信息转给了技术研发的工程师，工程师跟他在微博上聊了起来，原来，从视障人士的用户体验来说，有太多是他们之前完全没想到的。

“比如一个小小的手势密码，对普通用户来说很方便直观，但视障人士看不到，每天起码十来个人问我怎么弄，逼得我没办法，后来我给他们出了个点子，就输入‘7’，一横一竖，但有些人从小失明没学过汉字，连7怎么写都不知道。”

除了给支付宝写信，顾伶磊连续给新浪微博、Q Q音乐、喜马拉雅、蜻蜓FM、知乎日报都提过意见。他和他的小伙伴们自发组成一个监督团队，各自分工提意见。针对比较大的互联网公司，希望通过大公司的改进，对小公司有带头作用。

目前，他们的意见基本上都能收到反馈。

互联网产品规范

被用户投诉，不但没有恼羞成怒，反而“难以抑制的激动”，这样的“奇葩”景象可能也只有在互联网经济时代才会发生，支付宝的产品经理余百乐就真切感受到“被需要的快乐”。他说以前自己并不知道有这样一群视障人士用户，“可能对常人来说，支付宝钱包只是付款的一种选择方式，但对视障人士，是生活的重要部分。”

更令他感动的是，顾伶磊提出的意见非常专业，还给他写了一份完整的报告，让他下定决心推动下一代软件的无障碍更新。被打动的还有无线产品技术部的工程师修斯研。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收到残疾用户的体验反馈。根据顾提出的意见，他推动了产品十几个模块、400多名工程师，在写代码时把无障碍改进的内容都写进去。为此，他们付出了很多心血。

这位平时寡言的IT宅男难得讲了一大通感受：“这是我们国家文明的标志。如果产品做出来只是给80%的人用，那说明我们的文明程度还不够高。我们去香港，过马路的时候，可以听到嘀嘀嘀的声音提醒盲人过马路，但在内地，市政的这些设施都做不到。所以能够参与无障碍技术开发，我觉得是一件很有社会责任感的事情。”

修斯研为整个开发团队制定了一套无障碍产品开发流程标准，在产品内测时，邀请顾伶磊等视障人士参与进整个开发测试过程中。未来，他将把这套流程标准推广到整个阿里巴巴集团，并希望以此带动行业自律改革。

工程师们信奉偶像乔布斯的一句话：“技术其实啥都不是，重要的是你相信人类的善意和智慧，还有如果你给予他们工具，他们会用它来作出极其美妙的东西。可能大部分的应用，对普通用户来说，只是一些锦上添花的工具。但对于一些特别的用户来说，可能却是雪中送炭。我一直相信技术存在的最大意愿，就是帮我们跨过障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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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息无障碍运动在中国

在大数据时代，为给残疾人提供个性化服务，政府和民间都在做构建残疾人基础信息平台的尝试。中国信息无障碍研究最早开始于一些高校和科研部门，如清华大学自动化系、上海铁道大学等。但这些研究和探索，通常是基于某个产品的开发，而这些产品多数只具有实验室的意义，并不是成熟的信息无障碍产品。

2008年最新修订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》将信息交流无障碍作为残疾人的重要权益被正式提出；2008年，“十一五”国家科技支撑计划重点项目，国家拨出5000万元经费，30多家研究单位参与重点研究残疾人信息无障碍核心服务、无障碍信息资源管理、无障碍数字化交互等关键性支撑技术。

2013年11月11日，深圳市信息无障碍研究会、腾讯、阿里巴巴集团、百度、微软（中国）等代表齐聚深圳，成立了互联网行业的“中国信息无障碍产品联盟”。联盟致力于推进中国互联网产品的信息无障碍化，使命是“加速中国信息无障碍环境建设的进程”，愿景是“每个人都能够使用互联网产品的基本功能”。

但是，目前互联网产品的信息无障碍还是停留在行业自律阶段，没有相关法律规范。而在国外，信息无障碍的发展已进入到法制规范阶段。自20世纪90年代这个理念出现到现在，很多国家如美、英、日都有明确的关于信息无障碍的法律或法规，一些发达国家已通过法案，要求所有的政府及其代表机构的网站网页实现无障碍化。

采写：南都记者 邢晓雯 实习生丁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