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臭鼬工厂”

Palm平台总监格雷格·西蒙和副总裁曼努·查泰吉（腾讯科技配图）

形势看起来很不妙。在获得Elevation Partners投资仅几个月后，Palm工程团队的士气已经开始不振。公司高管们鼓励他们拿出改变世界的勇气，德瓦安蒂也向他们描绘了一幅革命性的用户界面的蓝图，但默赛尔主导的操作系统在Palm内部依然无法取得大多数人的信任，除了他直接控制的一个工程师小组（成员大约是4人）。

Palm平台总监格雷格·西蒙(Greg Simon)和副总裁安迪·格里格纳(Andy Grignon)此时想到一个解决办法。他们花了一整个周末的时间，尝试对用户界面层采取一种截然不同的做法：完全使用Webkit创建用户界面层。Webkit是一款开源网页渲染引擎，是苹果Safari和谷歌Chrome浏览器的内核。“与其让一名工程师编写排列文字的代码，不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，让Webkit完成这个任务。”一名消息人士称。

“与其让一名工程师编写排列文字的代码，不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，让Webkit完成这个任务。”

在西蒙和格里格纳看来，使用HTML和JavaScript的优点很多。一，系统能够快速执行大量任务，因为底层标准简单明了且被广泛使用。二，允许设计师直接将手工设计的作品应用到程序、屏幕和用户界面元素中。而且最大的好处是，Webkit已经存在--Palm只需将其移植即可。

当然，完成这一设想并非易事。Webkit最初并非为移动设备而生。Webkit核心的开发者从未将移动设备的内存有限、处理器性能低下和电池寿命等因素列入考虑范围--更不可能想过利用Webkit渲染整个用户界面。诺基亚和苹果当时已经将Webkit移植到了手机浏览器中，但西蒙和格里格纳的想法要宏伟得多。

两天后，西蒙和格里格纳相信他们可以做出初步模型并向其他人证明，马蒂亚斯的远见能够得以实现，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一款网页渲染引擎而已。他们向Palm软件负责人米奇·艾伦（Mitch Allen）做了演示，鲁宾斯坦不久之后也观看了这个演示。格里格纳获准带走十名工程师，用一个月的时间对该项目进行试验，目的是将Webkit和基本功能运行于早期原型机上。这款原型机代号为“Floyd”，基本上就是一款修改后的Treo 800w。Palm领导层当时并未承诺未来将采纳该系统，而仅仅是允许格里格纳进行尝试。

这个项目被命名为“Luna”。

十多名工程师组成的Luna团队开始了隐居式的生活。他们把办公地点安置在Palm园区内部的一间会议室，把所有窗户统统用纸糊上。这一切的目的，都是为了在Palm公司内部创立一个自己的创业团队。（这种内部秘密创新小组通常又被称作是“臭鼬工厂”）。“在Palm这样的大公司里，我们不得不这样做。我们必须保护工程师，”一名团队成员透露。Palm软件负责人迈克·阿伯特(Mike Abbott)甚至还为了确保“创业”团队保持专注，而与公司其他人发生冲突。Luna团队夜以继日地工作，研究如何完全基于网络标准开发一款手机。这是激动人心的时刻--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成员都带着远离Prima的强烈愿望而团结在一起。由于时间紧张，他们必须一次成功，因为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。

一个月之后，Luna项目成为现实。使用Webkit的想法被证明是可行的。Luna团队当天晚上在库伯提诺小有名气的高档餐厅Alexander's举行了庆祝活动，一顿饭消费了数千美元，甚至差点使阿伯特在活动过程中心脏病发作。这次庆祝活动花费不菲，但是如果考虑到Luna团队所付出的艰辛，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。“那是Luna团队应得的，”一名消息人士指出，“就算给其他硅谷工程师每天500美元的补贴，他们也不愿意承担这样艰巨的任务，而是宁愿选择辞职。”

匆忙上市的Pre

Palm对Pre寄予厚望，但Pre并未如预想那样大获成功（腾讯科技配图）

但Prima并未就此终结。2008年4月左右，初代Pre的原型机开始流传于Palm园区内部。与此同时，Luna系统的表现并不完美，尤其是运行在内存仅为256M的初代Pre上。系统会经常性地耗尽所有资源。为了提升系统运行速度，Luna团队决定移植高性能的谷歌V8 JavaScript引擎。Palm成为第一家在移动平台使用V8引擎的公司；Android直到后来的2.2版本时才引入V8引擎。当时的形势非常敏感：谷歌已经发布Android操作系统，T-Mobile G1的首次亮相也仅有数月之遥。竞争加剧导致当时的互不信任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。“部分Palm员工甚至使用假冒的名字混迹在谷歌的邮件列表里，不时请教有关V8引擎的问题。我们不想让外界知道Palm在利用Webkit开发新产品。”一名工程师说。

为了解决Prima与Luna团队的内部竞争问题，Palm举行了一场“编程竞赛”，在预先设定好的时间内，两个团队同时开发各自系统的关键功能。多名消息人士均证实，Luna团队每次都能在开发速度和最终产品质量方面击败Prima。

到2008年年中，默赛尔和他的支持者陷入绝望、无助的境地。对于他们来说，与Luna团队的冲突已经从政治斗争升级为个人恩怨。在Luna团队埋头苦干的一个月里，默赛尔的团队也获准用一个月的时间修复Prima系统的问题。“那只是走过场而已，”一名前员工表示。所有人当时都已经确信，Luna才是未来。最终，阿伯特宣布终结Prima项目。这是一个关键的平台决定，这个决定将最终决定Palm品牌的未来。而当时，距离CES消费电子展只剩下6个月的时间。

由于Prima项目的终结，默赛尔被分配到了新的岗位上，负责寻找优化Webkit的方法。但没过多久其他人就发现，他不过在是利用这一职位继续他自己的事业：他接连开发出多款基准测试工具，试图证明移动平台上的技术尚未“成熟”。在某种程度上，他是对的--当时的移动网络技术的确尚未成熟，但Palm的工程师仍在努力试图完成这一创举。

“我们就像准备一场苹果发布会那样进行排练。”

当时，整个用户界面层全部被重写，Luna团队每天从清晨工作到深夜，希望Luna能够赶上1月份的CES展会。由于担心Sprint对重写整个平台的反应，Palm对Sprint谎称该公司只是在“重新设计系统外观。”Palm此前向Sprint展示Prima系统时，仅仅展示了电话应用部分，因此Sprint当时并未发现异样。

德瓦安蒂、科里根和鲁宾斯坦开始排练CES大会演讲。他们明白形势的严峻程度--这场演讲必须精彩绝伦，必须做到完美。“德瓦安蒂甚至会排练一整天，而我们则负责做记录，”一名员工称，“我们像准备一场苹果发布会那样进行排练。”

事实上，在1月份的CES展会上，Pre的初次亮相确实惊艳全场。“这是Palm的巨大胜利。现场观众非常振奋，”科技博客Engadget主编约书亚·托夫斯基（Joshua Topolsky）在发布会直播的博客中写道。与惊艳相伴而来的还有困惑与失望：Pre将由规模较小的运营商Sprint独家发售。Pre有关上市日期为“2009年上半年”的模糊表述同样引起外界担忧。在发布会结束几分钟后，托夫斯基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玩Pre。当时的webOS系统感觉相当粗糙，但基本与德瓦安蒂在演讲中所演示的一致。Palm似乎已经拥有推出一款强大的产品必需的所有要素。

“皇帝什么衣服都没穿”

Palm在CES展会上的演示并没有造假，但webOS仍然缺失许多关键功能。“就像童话中所写的那样，皇帝什么衣服都没穿，”一名消息人士称。尽管为了节省时间和精力，Palm在webOS中保留了来自Prima的底层代码，但所有员工都知道，仍然有大量的工作有待完成。CES展会过后，Palm做出了一个颇有争议的决定，禁止任何媒体人士在Pre正式上市之前试用这款手机。这一举动引起外界不满，并使得许多人开始质疑Palm是否准备就绪。

与此同时，Sprint仍然全力支持Palm。Pre当时被Sprint视为实现差异化的重磅产品。事实上，Sprint在Pre尚未完成开发时就为其颁发了入网许可证，而这在美国移动通信行业是很罕见的--此前只有iPhone获得过这种特殊待遇。

Pre于2009年6月5日在美国上市，履行了Palm在CES上做出的“2009年上半年”上市的承诺。几天之后，担任多年CEO职位的艾德·科里根让位于约翰·鲁宾斯坦。鲁宾斯坦此时早已凭借执行董事长的身份深度参与Palm公司事务。领导权的更替顺利完成。

webOS 2.0和一笔“摧毁”Palm的交易

2009年11月摩托罗拉Droid的发布打破了Palm的幻想。

Palm Pre Plus，被Verizon定位为女性手机，注定了悲剧的命运（腾讯科技配图）

从某些方面来说，Pre上市只是开始。“在Pre发布初期，我们搞砸了许多事情”，一名消息人士称。众多更新版本如1.0.3、1.2、1.2.1、1.3.1、1.3.2和1.3.5接连在2009年年底前推出，目的是为了缩小Pre与竞争对手的差距，修复当初因匆忙开发而留下的bug。

Palm内部拥有两套软件代号命名系统：重大系统版本以鱼类命名（例如，webOS 1.0代号为“青花鱼”（Albacore）），而次要的系统版本则使用酒类命名（如“苦艾酒”）。到2009年年底，webOS团队的工作重心从优化webOS 1.0（代号为“青花鱼”）转移到了webOS 2.0（代号为“河豚”）上。从一定程度讲，webOS 2.0才是Palm工程师们从第一天起就希望发布的版本：这是webOS平台真正的“去默赛尔化”。与webOS 1.0中依然保留大量Prima代码不同的是，webOS 2.0是完全清除Prima的纯净版本。

与此同时，Pre并未像所有人预想的那样大获成功。Palm与Sprint合作独家发售Pre的决定屡遭外界批评，而更雪上加霜的是，当时一则关于Pre的广告普遍被观众指责怪异和令人不安--这则广告甚至被人制作成讽刺视频在互联网上流传。

Palm当时还与Verizon进行谈判，希望由后者出售Pre系列手机。Verizon向Palm下达了数量巨大的Pre Plus和Pixi Plus订单，承诺将把Pre Plus作为2010年初的旗舰手机大力推广。然而，2009年11月，摩托罗拉Droid的发布彻底打破了Palm的幻想--Palm被打击得措不及防。Verizon当时或许只是在利用与Palm的协议，迫使谷歌和摩托罗拉与之签署更加有利于自己的协议。

Droid获得了巨大的成功，而Verizon曾经承诺用于宣传Palm设备的资源则几乎全部蒸发不见，只剩下一则暗示Pre Plus是一款女性手机的广告得以保留。Verizon最终拒绝采购Palm根据先前订单已经制造的绝大多数设备。这对Palm的利润状况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--事实上，多名消息人士均认为这是压垮Palm的最后一根稻草。Palm因此损失了上千万美元，随后公司高层很快于2010年初发现，该公司除了被收购已经无路可走。Palm的现金储备还能勉强维持一段时间，但剩余资金不足以支撑平台推广和产品研发的费用。

直到现在，许多前Palm员工在提到被收购相关事宜时依然保持沉默。当时Palm公司高层对收购相关事宜严格保密。德瓦安蒂和一些高级工程师有时会被突然带入会议室，向一些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演示Palm公司的技术，同时却被禁止询问有关事宜。“每当这时，就会有员工猜测说，‘哦，这一定是三星，’一名消息人士回忆道。